进入社会后,为什么你最怀念的老师不是“名师”?

谢谢你,我的老师

AI时代,还需要老师吗?某些人觉得不需要:如果安装上旷视的视觉识别监控技术,还需要班主任来镇场子吗? 毕竟班主任还得去抽个烟,吃个饭,但AI不是人,它不需要。

此时此刻,一大波教育巨头正在K12网校大战中厮杀。而在线双师的模式,被AI赋能的路径可能性,无比清晰。但是我很想说:越是制作精良的在线课程和教育AI,就越教不出真正有出息的学生。 为什么?因为在这些技术公司的路径图里,并没有老师的位置。

大脑花园里的园丁

那么,什么是老师? 从小我们就听过,老师是辛勤的园丁,浇灌着祖国未来的花朵。 但实际上,园丁用的最多的工具,不是浇花壶,而是剪刀:剪掉杂乱的枝杈,让有花骨朵的枝杈生长,绽放。 而这,正是很多“教育专家”对学生大脑所做的操作——修剪。

从脑科学的角度看,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来自神经元突触连接成的网络,信号通过这些连接触发,传播,反馈,集合。为了处理这个世界的复杂信息,成年人的每个神经元拥有超过7000个突触,与其他的神经元相连,构成思维的电路图。 但神奇的是,6岁前小孩所拥有的突触数量,却是成年人的两倍。它们密密麻麻地构成了一张蛛网,无比复杂。 所以小朋友们学什么都快,总是异想天开,脑路清奇。但同时,他们的行为也缺乏稳定。 因为过度联通的网络意味着什么都能做,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而学习的过程,就是对繁芜的神经网络做出修剪:如果持续沿着某一种激发方式去刺激大脑,就能让该强化的连接更强,让不需要的连接萎缩,从而把思维的通路固化,集中在更重要的过程上,比如解出一道数学大题。

作为“教育专家”的中小学老师,就是大脑花园里的剪刀手。用多年教学的技巧,把学生的神经网络修剪成更适合教学目标的样子,用击穿阈值的强化训练,把有“花骨朵”的神经练得越来越粗壮。 他们,是“人类智能“的调教师。 但“教育专家”并不是老师:他们调教不出真正的人。因为他们选择去强化的,往往是那些明确了功能的神经回路。这样训练出来的”神经网络“,只能执行被特定的数据集训练过,调试过,存在明确的目标函数的任务,比如:高考。 但进入社会后,我们会发现——真正决定你这辈子过得怎么样的,都不是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目标和路径的事情,而是在迷雾中拼图,在好奇中漫步。是在一边飞行,一边换发动机。 不是线性的理性计算,而是非线性的创造和冒险。 这种差异,常常会造成一种“好学生综合征”——被训练到极致的好学生,他们的大脑回路对确定性任务,可能过于“优化”,失去了“泛化”的能力。 从算法的角度来描述,那就是“过拟合”:对比赛中的训练集过度拟合,抓住了训练集里某些奇怪的数据结构,从而把分数刷的很高。但这种虚假的小聪明,却无法带来可以“泛化”的真正智慧。

当人生步入不确定性状态,输入了训练集里没见过的新问题时,“好学生综合征”的大脑就死机了。 智慧的假象,并不能回答人生的“真问题”。而此时,未经调教的心理本能,就会取代训练有素的神经通路,替你的大脑做决定。 退缩,迷茫,或是堕落。

AI“名师”

很多人会畅想:AI会如何改变教育行业,取代老师的工作。 有人会反驳:难道有了印刷机,就不再需要老师了吗?世界上有这么多公共图书馆,但大学不是照样开门吗?AI再牛逼,能比书籍的发明更颠覆吗? 但实际上,书籍,图书馆,甚至B站上的知识类视频,都在不断蚕食传统教育的功能。当AI换脸(GAN算法/Deepfake)和自然语言生成(NLG)成熟后,我们还需要一个真人来上课吗? AI教育真正的痛点,不在于能否取代真人授课的体验。 在未来,AI一定能够成为“教育专家“:深入贯彻了神经科学原理的算法,一定比人类更适合去做”人类智能调教师“的工作,从剪刀手,升级成机械臂。 AI带来的真正危险,是这台机械臂对神经网络的剪枝,过于高效了。 如果屏幕前的学生,被精心设计过的认知路径,牢牢地框在少数几种神经回路的强化里。那这只会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的大脑进入“过拟合”。你看,即便是最敬业的班主任,也只能偶尔站到教室后门,默默地看学生放飞自我。

但机器视觉却能无死角监控学生的每一个情感流露,看他们有没有100%按照书本里框架,投入于“学习”的强化流程,给自己的神经元剪枝。 从理性的视角去看,课堂监控最可怕的并不是侵犯隐私权,而是它把年轻人自由探索的时间和心理空间,压榨干净。 而这些空间,本是用来生成其他神经连接的可能性,超越“过拟合”的。而现在都被挤出来投入单一目的的竞争中。短期的效率,却会损害长期的适应。 课前预测,课中支持,课后反馈。在教育AI的眼里,学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预测,被操纵,被迭代更新的程序而已。难道这,就是我们对于下一代期望的样子吗?被“套路人工智能”调教出来的“模范程序”,长大后也能变成短视频推送算法,和购物排序算法最爱的“模范用户”,这么一个从孩子抓起的商业闭环,果真是美丽新世界呀!当然,同样的手段也许还会用回到老师身上,看看他们是否在100%全情投入到剪学生神经元的工作里,有没有善意地给孩子放水,做一些不符合提分目标的“无用功”。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那我们的下一代,大概就真的完了。

谢谢你,我的老师

你是否怀念过你的中学老师? 从心底里说,我不愿想起他们,尤其是那些“名师”:他们精通考试这个游戏的秘诀,擅长用各种生理和心理上不适的手段,高效地提高学生的分数。他们抽的鞭子,的确改变了很多学生的命运,包括我,也包括你。但在心里,他们不是我的老师,他们是人形的AI,而不是Teacher.

你知道英语Teacher这个词的来源吗? 在古英语里,teacher起源于tæcan,意思是“呈现,演示,指出”。 原生意义上的老师,并不会把剪刀伸进你的大脑里,他只是在展示作为一个成人,他是如何做事,和做人的。 我说,你听;我做,你看;你做,我评。 所以老师的本义,在于演示一个真实的人,是如何去应对复杂的世界。这个老师,可以是你的导师,可以是你的上司,甚至可能是你未曾谋面,但却从他的经历或文字中获益匪浅的人。 而你通过他,看“见”自己未来该如何去做。

毕业十年后,真正留在我心底的,反而是那些看似”疏懒“的老师:是略带文艺青年气质,会给写骈文的少年打满分的语文老师;是去煤矿挖蕨类化石,让学生亲手触摸的生物老师;是像《小欢喜》里的刘静那样,给英子开导的天文馆老师。 他们在讲台上更像是人,也会以对待人,而非训练机器的方式,去抚摸那些萌发中的神经网络。 而最终,他教出的学生,会是一个“全人”。是老师让我们成长为人,成长为能够异想天开,从好奇中发明出AI的那种人类,也成为充满人性,懂得如何去用好AI的那种人类。 所以——AI,永远无法替代真正的老师。

明天就是教师节了,我想和他们说——谢谢你,我的老师。

常见问题

AI时代是否还需要老师?

文章认为AI无法替代真正的老师。AI可能成为高效的‘教育专家’,擅长通过强化训练来优化学生应对特定任务(如考试)的能力,但这可能导致大脑‘过拟合’,即过度适应确定性任务而缺乏应对社会复杂性的泛化能力。真正的老师在于演示一个真实的人如何应对复杂世界,帮助学生成长为‘全人’。

什么是教育中的‘过拟合’现象?

‘过拟合’是一个算法概念,在文中比喻一种‘好学生综合征’。指学生的大脑神经网络被过度训练,对像高考这样的确定性任务(训练集)过度优化,抓住了其中的特定数据结构从而取得高分,但无法将这种能力泛化到训练集之外的新问题(如步入社会后的不确定性挑战)上,导致面对人生‘真问题’时陷入迷茫。

真正的老师(Teacher)与‘教育专家’或‘名师’有何本质区别?

本质区别在于目的和方法。‘教育专家’或‘名师’如同‘大脑花园里的剪刀手’,其核心工具是‘修剪’,旨在通过强化训练将学生的神经网络修剪成适合特定教学目标(如提分)的形状,更像是‘人类智能的调教师’。而真正的老师(Teacher词源意为‘呈现、演示、指出’)的核心在于‘演示’,是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向学生展示如何做事和做人,帮助学生‘看’见自己的未来,培养其成为‘全人’。

为什么说AI监控课堂可能对学生的长期发展有害?

文章指出,AI监控课堂最可怕的并非侵犯隐私,而在于它可能压榨干净年轻人自由探索的时间和心理空间。这些空间本是用来生成多样化的神经连接、超越‘过拟合’的可能性。当学生被无死角地监控并强制100%投入于单一目的(如提分)的强化流程时,虽然短期效率高,但会损害其长期适应复杂社会的能力。

作者最怀念的是什么样的老师?

作者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精通考试秘诀的‘名师’,而是那些看似‘疏懒’、更具人情味的老师。例如,会给写骈文的少年打满分的语文老师、带学生去煤矿挖化石的生物老师、像《小欢喜》中刘静那样开导学生的天文馆老师。他们在讲台上更真实地展现自我,以对待‘人’而非训练‘机器’的方式,抚摸学生萌发中的神经网络,最终培养出能够异想天开、充满人性的‘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