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复:我想谈一下媒体和出版的未来。 凯利先生是出版界,又是数字化方面的专家。我觉得过去在美国78年,尤其是这次金融危机之后看到了出版界遇到的巨大危机,一个一个的关门。iPad出来以后很大程度给出版界带来一些希望,甚至是过分的希望,觉得这样出版界有救了。同时一批人说这会带来出版界的革命,以后我们最有能力创造内容的人一定会得到合理的回报,甚至是出版社有新的角色可以扮演。
另外一批人说互联网是互联网,内容应该是免费的。而且一个又一个需要付费的内容变成了孤岛,这样很难获取,实在对网民有害,所以最终应该回归互联网这样的模式。
我想听一下凯利先生对这两种观点的看法?
凯文·凯利:互联网是世界上最大的复印机,任何东西让它和互联网有一个接触,啪一下就被广泛的复制了。现在造成这个结果,但是在这种新的经济形态里面这样的复制品已经没有价值了。所以你是一个做内容的人,你想要靠内容为生的话,你想的问题就是我如何做出不能复制的内容来。
那么人们就问什么样的东西是不能复制的?我用一个可以生成其他价值,用一个可以生成其他东西的东西进行描述,那么在我脑子里面就有八种。如果你把它嵌入你的作品当中的时候,就可以让你的作品产生了难以复制的东西。
吴伯凡:我们下面围绕这个话题展开吧。凯利先生,我想问您,您觉得这个控制是不是又重新回来了?有什么样的办法,或者是什么样的因素使大家回到一个我们所希望的不是那么控制的一个世界里头去?您觉得这种危险存在吗?
凯文·凯利: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择未来我们的互联网是更加的封闭还是开放,当你选择用什么样的设备和服务的时候,你是做一个开放和封闭之间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用iPhone手机或者是一种开放的建立。另外开放和封闭不是单纬度,Facebook在某些层面是封闭的,某些时候是开放的。从公司的角度来说,大的公司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从长期来看封闭不是很好的选择,这是大公司需要考虑的事情。
吴伯凡:我觉得有一个相关的问题,就是大的公司通过创新建立起来的大公司,它最后会陷入两个困境当中。一个是内部的创新不足;第二造成对外部创新力量的扼杀。所以说大公司实际在双重意义上不会成为创新的敌人,因为它要封闭,这样可以建立收费站有钱可赚。作为一个公司,我们确确实实可能谁都明白过分的封闭会使公司陷入一种困境当中。但是有些时候从理论上它认识到这一点,就像我们说我们知道每一个人都要死的,但是我们不那么害怕死亡,过于封闭对公司不利,这一点他们意识到了。但是他们在实际操作中往往会忘记这一点,继续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这个方面,不知道开复老师怎么理解的?
李开复:我在很多大的公司工作过,有些很创新,有些不那么的创新。我认为有几种力量和大公司不可抗拒的利益的诱惑变成封闭,忘记用户利益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就是说市场的竞争,如果市场有更多的公司出来,他们能够竞争,这样会强迫任何一个巨无霸要考虑一下如果我做得不太适合的事情,那么我的用户会抛弃我而去。这个竞争不见得是一个产品的领域,可能是多个产品的领域,不管在中国还是在美国,每个巨无霸做很多的产品,所以我觉得应该鼓励更多的竞争出现。也包括刚才谈到的收购,在美国比如说大家看到的雅虎和Google都想买到一个这样的公司,就是说让巨无霸每天战战兢兢的想怎么得到用户。
第二个,用户抱着一个清晰、明智、理智的判断,不仅要选择大家都选择的产品,还要选择我信任什么样的公司。如果一个公司让我失去信任的话,我会选择另外一个公司。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隐私,可能对社会不好的,就像刚才的蚂蚁如果我们不做那个不自我选择的蚂蚁,随着大家选择喜欢的产品,最后这个巨无霸会越做越肆无忌惮。这个也是一个挑战。第三个政府应该做的就是在反垄断法方面,不但要立法,还要执行。在说这个之前我不是说谁是垄断谁是坏了,其实垄断不是一个恶性的作风。任何一个公司做得好了,大家选择他的产品这是好的事情。所谓的反垄断法就是有些事情你再做,并不是说一个公司好坏或者是一个价值的判断,而是说提供公平竞争环境这种法律的立法和执行。我觉得这个做得更好的话就很好了。
吴伯凡:对,垄断是所有商业都追求的动作,是不让别人竞争。但是反垄断法在法律意义上限制那些在市场上有竞争优势的公司滥用自己优势的法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公司即使是最小的公司,我想张向东你也希望自己处于垄断的地位,这个垄断是大家的梦想。怎么来反垄断呢?那是政府要关心的事情。在开复先生工作过的一家公司,他们有一个战略叫做百万美元战略,就是看到你的公司可以了。一种可以就是你可以为我所用,那么纳入到我的产品理念里面来。还有一个可以就是你威胁到我的产品系统,我会花一百万美元买你的公司或者是系统,然后打入冷宫的,然后张向东先生您希望买别人还是被买了?
张向东:很显然,当别人找到一条路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其他的路。这个是这个社会创新力量存在的主要的方式,在中国希望找到一个新的方向,但是成功的时候别人也模仿来。我们看到在中国还是在其他的地方都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候我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说,我们前段时间知道中国发生了3Q大战。诸位批评的时候,我想如果你是一个公司的CEO,你会怎么办?在我们这个行业里面像中国移动这样的公司,手机会找影响力更大的公司。我想如果你是中国移动的董事长或者是CEO的时候你会怎么办?一定会找最垄断的那种地位,这是利益最大化最直接的方式。但是把它放一个长阶段考虑的时候不尽然。我们公司发展成为700多人的团队,在手机里面我们也是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很辛苦的,首先要活下来。
再往前走的阶段,我一直跟我的同事讲的我们要更重要的看互联网最核心的一个原则,那是开放是一个原则。比如说在产品的开发方面,我们新的品种都是走一个开放性的路线。在商业的合作中,我们更多纳入更多合作伙伴的方式。我们的目标是成长为一个在大互联网时代里面成为一个平台下的公司,我们希望有一个开放、合作的心态才可以做得到。所以说我们3G门户网面临的问题不是说收购别人或者是被别人收购的选择,而是希望做到一个符合互联网发展规律的一个公司。
吴伯凡:刚才大家除了讲蚂蚁之外,就是讲云的问题了。我解释一下,台湾叫做云端计算,我们叫云计算?现在一说到这个,大家从技术的角度理解它。但是云计算应该更多从内容理解它,就是一朵云可能包含了很多很多从西伯利亚、从地中海来的一点点水蒸气,它们会聚集在一起。而且云的方向不确定,这个水蒸气聚集多大云非常的复杂,跟风向、气温有关。最近中国推出了一个大型的计算机,这是中国取得非常重大的科研的成果,主要是用来计算天气的。因为最先进的计算机跟云的计算,我们相信云的形成也有一个算法。这个算法是非常的奇妙的,它就跟人的智慧一样,就像我们的大脑无非是深化的物质,但是它汇聚到一起的时候产生一些思维、行动等等?在互联网上这个云是如何形成的?我们每个人的行为把打一个字、发出的一个表情、写出来的一个文章等等最终形成什么样子的,我们完全不知道的,这个结果完全是超出我们的想象。这一点就是说跟蚂蚁一样的,就是微小个体最后在整个复杂系统里面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这是完全不可预知的,所谓的蝴蝶效应也是,混沌学里面也是讲的这个问题。
所以说云计算,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希望这个风、云在更多的互联网当中是云的东西。而不是说一个一个公司建立了水电站或者是自来水厂他们来收费。这样的话,互联网反而没有意义了。我想回头问一下凯利,你觉得云计算对于你所说的失控,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凯文·凯利:我同意你的说法,现在我们发展了很多系统,包括互联网不是我们控制的,而且我们很难预测它未来有什么样的结果。很多人觉得这样一种未来很可怕,我想说的其实现在我们并没有控制互联网任何东西。比如说他每天在互联网跑的信息,包括像垃圾邮件本身不受我们控制。
另外,我们想到自然,自然界也是属于失控的状态,没有人说自然界很可怕或者是担心这个事情,希望大家把互联网看成一个自然的东西,而不是一个人造的系统。
所有的这种发明创造不是单一的,就是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你做一种创新的时候也是依靠别人的创新或者是别的系统,所有这些东西是一个生态系统,就像自然界的生态系统一样是互相依存和互相关联的。你做创新的时候希望其他人做的创新是成功的,并且可以长期维持下去的,这样有好处的。
吴伯凡:这是不是你最近讲的叫做天才的你呢?就是很多天才实际有一个像磁场的东西,我听说了。
凯文·凯利:你是说个人能力的天才吗?
吴伯凡:包括历史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凯文·凯利:我写过的一本书叫《技术想要什么》,可能在座的各位在创业或者是做技术上的创新。我们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想做大自己的公司然后卖给别人呢,还是说想做一些新的网站或者是新的产品出来呢?其实我是看好这样的东西,就是最终希望自己的技术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就像在座的每个人有不同的面孔,这个面孔是你成长环境,包括你的基因决定,让每个人有不同的才能。每个人做一些事情需要一些才能,比如说我要写一本书需要文字的才能,或者是需要印刷才能或者是等等其他的才能才能做好这个事。包括有些人需要生产设计的才能,有些人需要组成一些交响乐队等等,有时候是技术促进了这些才能。
如果说莫扎特在大键琴发明之前出生的,对于人类很多的文明有很大的损失,也就是说他们的才能依靠于其他的技术。现在世界有一些刚出生的小孩有一些才能不知道是什么,作为技术公司我们要做得就是我们要发明一些东西证明有可能跟这些人未知的才能发生关系,使我们的未来更好。
吴伯凡:这个问题可能跟开复老师有关系了,就是说你做的那个创新工场这个场跟哪个厂有关系?就是说有才能的人在一起形成一种协同,或者是在一个平台他们如何发挥作为的才能,你是如何理解这个问题呢?
李开复:中国今天的创业者是非常的努力,非常有激情,技术方面非常强。但是他们欠缺了一种所谓的这些周围环境需要的帮助,比如说得到初次的天使资金,比如说帮助优化他的商业计划,比如说帮助找到合伙人和优秀的工程师。其实创新工场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把这些优秀的、潜在的下一个产生的面孔创造出来,但是他可能欠缺了一些条件,我们帮助提供给他这些条件。就是刚才提到的比如说招聘、商业计划等等方面希望帮他做出来。我们之所以选择磁场的场,而不是工厂的厂。就是我们这里不是一个大机器,人丢进去然后钱出来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希望找一批少数的有创意、有潜能的人帮助他们发挥他们的潜能。也许我们做的不如OS,我们越来越多创新工场定位自己是服务者,我们服务帮助这些创业者帮助他们成功。
吴伯凡:因为操作系统也是一个服务者服务于应用软件的。我们刚才说了一个场的问题,想到中国的一个说法就是风水。一个地方的风水其实是一种能量场,这个能量场足够强大的话所在这个场上的东西,他的能量会被集合出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念。所以有些互联网公司由于没有这样一个好的风水,所以他做得很多事情相当于是一个盆景,本来公司适合一些东西,它强制性的用一些资源养殖一些好像很好看的植物。有的是植树造林拼命在那里栽树,最好的东西是热带雨林的东西,没有谁来种的。这个方面,我想刚才张向东先生讲你希望自己公司既不收购别人,也不被收购的。你在这种控制和失控之间如何营造自己3G门户网这样的一个“风水”?
张向东:关于热带雨林的提法让我想起另外一个行业的瑞萨(音译)创始人,这个创始人曾经在建立这个公司的时候并不想建立公司网,他说希望建立热带雨林的这样的公司。
吴伯凡:关于介绍瑞萨那个书叫《混序》
张向东:对,我们3G门户网从成长的过程里面其实是从懵懂到走到对自己的判断的过程,最早的时候我们的“风水”不错。在中国的手机互联网没有产生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趋势,会产生一个像互联网一样方式出来,就是用户接受的资讯的门户。接着我们开始制造软件和应用,今天大家看到大互联网的时代的到来,包括你们个人得互联网的体验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在线上用手机上网,然后在终端领域里面从六七年里面非常小的屏幕变成了这样大屏幕手机的出现。再到操作系统里面从原来的像Symbian这样的功能,完全被同化设置的操作系统再到安卓这样的平台。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我们更多是顺应这个过程,我们比同行人多一些早点的感受,因为我们一直在这个行业里面嘛。我们从开始来讲用吴老师的话说是我们一直在种树,我们种下了很多的种子,一开始的长得很茁壮,但是很短的时间枯萎了,因为并不适合这个环境。然后有一些长起来了,然后可以连在别的东西身上。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朝着平台价值公司做的原因,我们给自己的定义是做媒体平台、娱乐应用平台、电子商务的平台。这个过程并不是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平台的公司,我们把自己的接口打开然后进来更多的公司可以在我们原来这么多用户的基础之上,在这么好的技术体验的基础之上让这些公司跟我们一起发展起来。我们同时认为大互联网时代是一个多平台存在的产业,我们公司在其他的平台上可能也是一部分,我们希望大家成长为热带雨林。比如说在运营商里面,比如说我们在Google平台上,我们在Symbian的平台上都可以成长起来。热带雨林的生态在互联网里面是最好的生态,我们希望营造自己成长的过程里面能够让这个生态变得更加的良性。
吴伯凡:好。今天上午我们谈的都是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凯利先生说过我如此深切关注未来,因为我要在那里渡过我的余生,所以未来非常的重要。当未来的这些东西,我们今天谈未来的时候,有些东西甚至觉得有一点缥缈、虚无、荒诞无稽。实际上什么经历这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所有人认为这是荒诞的。第二个阶段是有些人批评,有些人怀疑。第三个阶段的时候有人说我早就说过这些东西一定会发生的。所以说尽管眼前的事情非常的紧迫,我们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未来,因为我们的余生确实在那里渡过。
我记得向东再一次演讲的时候,我们曾经谈过一个话题就是叫做早已发生的未来。有些未来你仔细看,它其实是早已经发生的,只不过你没有这种洞察力。如果我们经常在自己的身边发现早已经发现未来得话,我们的个人或者是公司更有竞争力。非常感谢凯文凯利先生,也感谢凯老师参加我们这样的对话,也非常的感谢张向东先生来组织了这样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对话、一个聚会。
李开复:大家可能看过乔布斯的一个演讲是“StayHungry, Stay Foolish”。我想问一下凯文凯利先生您当时是怎么想的,然后可以介绍一下吗?
凯文·凯利:这个话大家可能听过,这个是收在当时的全球目录里面。这个话是他自己讲的,我们要清空已经知道的东西,我们要学习不断的学习的能力。尤其是现在我们现在学的东西到五年之后全部会落后,我们要不断的学习。
吴伯凡:清空自己的东西,我们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特别的强调不断的清空自己,才能够装更多的东西。当我们面对未来的时候真的应该定期把自己倒掉一些东西,保持饥饿、保持愚蠢。好,谢谢大家!
张向东:感谢各位,谢谢!